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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师 武林奇才褚桂亭

褚桂亭先生(1892—1977)名德新,字桂亭。出生於河北省任丘县郑州镇南关村一个小康农民之家。清末时期当地盛行练武,每年秋冬季,来自河北、山东、河南、湖北等地的武术高手云集任丘,设擂比武,摆场较量,热闹非凡。幼年时期的褚桂亭深受环境的影响,立下要练就一身真本领的雄心壮志。他历尽艰辛多次出走湖北、河南、山西、四川等地,寻访名家高手,潜心拜师学艺。他青年时期就精通多种拳术,对少林、武当等派别颇有研究,尤擅形意、八卦、太极,褚师之形意、八卦先后受业于李存义、梁振甫、张占魁、孙禄堂、姜玉和、尚云祥、黄柏年等大师;武当剑法是受益于李景林先生;而太极则受教于杨澄甫、杨少候大师。褚师武功深得各名家真邃,堪称一代宗师。
    褚师身体魁梧,容颜庄严,性格耿直,双目炯炯有神,褚师一生以教拳为业,生活起居平淡简朴。在南京授拳期间,老师住国货路一号,后迁科替新楼居住,家中布置雅致,有名人送的对联若干,老师喜爱字画,数年来都习大楷书,当年老师不饮酒不吸烟,室内床头常挂一把龙泉名剑,甚为锋利,可折于腰间,老师曾将此剑带回上海,惜于“文革”抄走。1936年杨澄甫师爷去世,灵柩由杭州回故乡,路经南京浦口,老师亲往迎送,设台悼念,足见老师对先辈的尊敬和孝顺。
    褚师13岁拜当时形意高手、六霸天之一的姜玉和先生为师,因当时姜忙于护镖,无暇授徒,但见褚师天资聪颖,功底不浅,爱才的姜将褚引荐托给师爷——形意宗师单刀李存义老先生亲授。李老深爱褚师练武的钻劲和傻劲,尽力传授。当时八卦掌名镖师陈德路先生,也同时喜爱上了英俊老实的褚桂亭、陈、姜二师为同门好友,平时生活不分。两师同授一徒,成为当地一段佳话。陈德路也有走镖任务,于是又托其师梁振甫先生代传八卦掌。十八岁的褚桂亭,此时已经长得高大而矫健。他不仅力大,而且武艺日精,又蒙李、梁二位名家亲授,真如蛟龙得水。他早练形意,晚练八卦,白天和师叔郝恩光、黄柏年,师兄赵克礼、李玉琳、钱国荣等在一起研究苦练,仿佛身上有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20岁的褚桂亭,又向镖师于炳忠先生学会醉八仙拳。李存义先生常对人言,夫形意、八卦之妙者,莫过此子。聪明过人的褚桂亭,深知李存义对他的钟爱,征得姜、陈二位老师的同意,在这年的中秋佳节,褚桂亭顶贴向李存义叩拜,成为李存义的一位关门弟子。褚师跟随李存义先生有十年之久,终使褚师得到形意真髓。因此日本有关武术专家认为褚师是李存义先生之弟子,日本昭和五十年十一月出版《图说中国武术史》,及日本松田隆智1983年著《中国武术史略》一书中,都有详细纪载。
    褚师每当谈起这些前辈大师不由流露出无限崇敬的神情。对梁振甫大师的功夫,更是赞慕不已。梁振甫的八卦掌功臻化境,合围巨树,覆盖五六丈,梁先生于雨后以掌击树,而后返身疾步射出树荫,衣衫鞋袜滴水不沾。梁先生练起功来运步如飞,脑后发辫甩得笔挺,顺着掌势呼呼生风,返身换掌时,长辫猝然转向,竟发出“啪”的一声,宛若响鞭,其势迅猛可见一斑,人送外号“梁小辫”。有一次,梁先生在庙会上看戏,褚师兄弟几人合计看试试梁先生的功夫。众人装作看戏,并排坐在梁先生身旁,以褚师排头,五六条精壮大汉齐声暗中较劲儿,发力向梁先生猛撞,梁先生却没事人一般,边抽旱烟边看戏,端坐在条凳儿上纹丝不动。未几,戏散,梁先生将长长旱烟斗往鞋底上叩了叩说,都跟我来。众人心知惹了大祸,虽然心中害怕,却一个也没敢落下,来到梁先生大院门前,梁先生提手卷曲二指,夹住一个门环,轻轻一拧,手指粗的铜环,便断了下来,看得众人不由昨舌。其后,梁先生命褚桂亭练功。褚摆了个“三体式”桩功,梁先生站在一丈开外吩咐道:「桂亭,现在我要揪你的鼻子,你可仔细看点」,褚师自认为前手护心,后手护腹,三尖相对,天衣无缝,但见眼前一花,刚欲闪避,只觉得鼻梁间一紧,人已不能动弹。时值盛夏季节,天气炎热,皮肤油腻,可鼻子犹如被钢钳夹住一般,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劲。自此褚师对梁先生可说是心服口服,一有机会就缠看老爷子教“绝活儿”。
    褚师为人忠厚正亘,性格刚烈,爱打抱不平。上世纪20年代初,他到杭州,在一家茶馆中,当地两个地痞肆意凌辱卖唱的父女,他挺身而出,狠狠“教训”了两个恶棍,紧跟看褚师伫立桥头,一面催父女二人快走,一面对追上来的十几个无赖大声喝道:“谁敢上来!”几个歹徒冲上桥头,随即被褚师手一挥先后扔进河里。
    1914年,褚挂亭闻知郝恩光先生将东渡日本,传授形意拳时,他便经武汉返回家乡,先探望了老母,后陪同当地二十多位师兄,去天津为郝先生送行。他为了苦练基本功,送行人中除他之外,大家都乘船去天津,唯独他步行着,顺着大清河岸,边行边打形意拳中的崩、钻二拳,走到天津打到天津,浑身不知疲倦。到晚上十点多钟,他还向临行的郝恩光先生学了心议已久的三合对刀,他回忆说当时只有一柱香的时间,且用的是锋利开口的柳叶刀。由此可见,褚师对武术的痴迷程度。
    1925年,五省总督孙传芳,凭藉权势,兼以厚薪,诸褚桂亭到总督府当众表演,面对孙传芳这种以势压人的不礼貌态度,褚桂亭以不卑不亢而又玩世不恭的态度出场了。满屋旁观之人,见褚桂亭动作踉踉跄跄,体态无神飘忽不定,头重脚轻,醉态毕露,都诧异起来,纷纷窃窃私语:“莫非姓褚的今天喝醉了?”当他们看见孙传芳目不转晴地凝视着时,便又不敢多言。再看褚桂亭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栽倒,可他却拧身一转,拔地而起,孙传芳脱口喊出一个“好”字,众人都呆了。紧接着只见褚挂亭更加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岂不知他是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在醉态里,显现出攻防兼备,在快幔中,表达出形动完整,刚柔相济软硬结合,原来这孙传芳是个懂得武术的人,等到褚桂亭把招式一收,立即连连鼓掌道贺:“真有功夫!真有功夫!” 在孙传芳摆下的酒筵上,但见杯盘满桌,众人谈笑风生。褚桂亭一时兴起,使出绝技,双手指插入八仙桌台面边缘,轻轻地将其端起,桌上莱肴杯蝶纹丝不动。惊得孙传芳连连叹服这:“今天我孙某人算开了眼界,会见了中国的武术高人,有幸有幸!”。
褚师的手指功夫,此后也曾表演数次:一次是在40年代初,在南京的弟子富继华家;一次是解放初在上海鸿运酒楼收徒;一次是64年在王壮飞老师家吃饭,王文瀚亦在座。
    1926年武当剑术大师李景林先生离开军界,南下杭州传授武当剑术。褚桂亭在上海获悉这个消息后,便动身前往杭州,顶帖投拜李景林为师。褚桂亭本有李存义先生的形意六合剑、八卦龙形剑的浑厚基础,又能得到武当名家传艺,真可谓如虎添翼了。在李景林的热心传授下,褚桂亭很快学会了武当剑单练、对练、活步对剑、对练散剑。经过近两年的苦练,褚桂亭的剑法已经达到矫键灵敏,步若行云,剑中有人,人中有剑,人剑难分的境界。李景林先生高兴地说:“桂亭把武当剑练活了,中国的武当剑法后继有人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褚桂亭以武当对剑功法闻名大江南北。褚师与黄元秀是当代武当对剑表演之典范。
    1928年,中国第一次在杭州举行全国性武术打擂比赛,大会地点设在杭州市票将司前学宫的广场上,来自各地的武林高手云集西子湖畔,磨拳擦掌,跃跃欲试,一片争斗气氛。当局考虑到武术界门派纷争,为预防不测,防止场上混乱、斗殴的现象出现,除了荷枪实弹的军警外,特邀一批武林人士成立检查委员会维持秩序。被邀的37名武艺高强的人员中,褚桂亭名列榜首,足见其在当时的声望地位。然而褚师并未以此自满,仍抓住一切机会寻访名师,锲而不舍地追求武技。
    1929年,浙江国术馆在杭州成立,当时已颇有名气的褚师被聘为国术馆教师。一天副馆长兼秘书长李景林与褚师饭后闲谈,建议褚师向应邀前来担任国术馆教务长的太极泰斗杨澄甫先生学习太极拳,使自己的武艺更为全面。当时身壮气盛的褚桂亭自恃十八般武艺无有不会,似乎对外慢腾腾的太极有些看不上眼。李景林见状便建议褚、杨二人交手比试一下,随即请来杨澄甫先生,一同来到国术馆后花园,李任裁判。褚师不但精通拳术,还身怀铁布衫硬功绝技;出于对杨先生的尊敬,他以守为主,几个回合下来杨并未占得上风。后杨澄甫使出太极拳技中的杀手锏一肘功,忽进一肘,褚被击得倒退两步,杨跟进再复一肘,褚终于被击倒在地。从此,褚师始拜杨澄甫为师,入太极之门。杨先生很喜欢这个“先打后拜”的弟子,故授予真传,褚师此时约38岁,后成为杨氏门下得力助手,号称五虎将之一,他的杨式太极功夫造诣高人一筹。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七年间,每逢南京武术国考,褚时均担任评判委员。
    由于有名时指点,自己又勤学苦练,加之不断地打擂比武,褚时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他在散打中集各家之长,将形意、八卦和太极融为一体,举手投足之间尤其轻灵迅猛,干净利索,转关技击之时,更显刚柔相济,变化无穷,实可谓别具一格,自成体系。
    多年来,褚师以坚韧的毅力和追求的精神,在实践中不断探索总结,使功夫日益精纯,从而在社会上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上世纪30年代中期,褚师赴南京教拳,富时许多社会名流均争相以从褚师习武为荣。褚师以精湛技艺被聘任金陵军官学校总教官,南京国民政府武术总教官等职。当时在南京总统府任总翻译官的董健吾先生,就拜在褚师门下学习太极拳(董健吾是打入国民政府任少将的中共地下党员.我党与宋庆龄的单线联络人,他曾代表张学良将军首次赴延安与我党中央联系。全国解放后,他在中共上海市委统战部工作,“文革”期间为澄清有关历史,董老曾为褚师手写一书,以澄清白)。此时,曾有一日本高级参谋,是剑这七段,受过武士这训练,不服褚师之声望,欲邀斗技,由董健吾介绍双方比试。为避免意外,各用木剑,剑头涂湿石灰,以身上白点多寡定胜负。褚师施展武当剑法,行步流星,剑走轻灵,身法一展,立见颜色,结果日本人身上白点纵横,而褚师仅有袖上一点,日本参谋大为佩服,当场要拜褚师学剑,被拒绝了。褚师说国术不能随意传授给外国人,在场者都为褚师替国家争光而激动。
抗日战争时期,汪伪政府的要员汉奸褚民谊,自置铜质太极球和太极棒,编成太极操,要老师替他宣传,推广、我老师拒绝说:“这些玩艺儿,老百姓玩不起,又没有太极特点,我很忙,没空帮你......”。后又将老师诓骗去编写太极拳书。到褚府后,褚师问清缘由,发现上当受骗,拒绝为其效力。褚民谊恼羞成怒,将褚师扣住不放。深夜,褚师使出功夫,飞拳拽脚,击倒几名带枪的警卫,翻墙逃离虎穴,一直隐居到抗战胜利才露面。
    解放前褚师同情革命,支持抗日,痛恨汉奸,嫉恶如仇。褚师以自己的声望,曾掩护并资助过从事左翼文艺工作的地下党人富继华同志(解放后任上海市文联副主席、上海海墨书社社长、上海美术家协会理事)。
    解放后。褚师从南京迁往上海定居,住斜徐路。一次去复兴公园,遇旧友孙福堂先生在公园授拳。孙深悉褚师乃当代名师,武功卓绝,得知褚师欲设场授拳,即将自己场地及15名学生引荐给褚师。次日当即设宴拜师。
    褚师到上海后,先后在哈同大楼、大新公司、上海电缆厂及复兴公园公开授拳,我跟随褚师多年,门徒中皆知张玉为我们同门师兄,张玉拳场有人来“踢场子”时有所闻。张玉来请褚师(因同在复兴公园)前往他拳扬调解纠纷。当时在复兴公园诸多拳师中,褚师是有一定威望的。
    上世纪60年代初,上海地区武术之风盛行,老拳师们经常聚会表演,为了更多地长进技艺充实内容,几位同门,王喜奎师叔和张玉、华春荣、武贵卿三位师兄,每星期一次下午在复兴公园向褚师请教,切磋武艺:“武当对剑”、“三合对刀”、“推手”等;褚师命我感来,并要我向春荣师兄学“纯阳剑”。
    褚师被国家体委邀请参与制定简化太极拳方案。多次参加全国性武术比赛包括第一届全运会武术表演赛在内的大会裁判组工作。上海市武术队成立后,多次邀请褚师前往指导。
    平时,褚师在上海复兴公园和人民公园普及推广太极拳、形意拳 从未间断过。褚师的教学方法是不拘定格,因人施教,绝不保守。但褚师从未教过“大极气功卫生拳”,杨家太极从无太极气功之说,褚师在长期教学中,从来不提及气功,他对气功、空劲之类并不赞同。个别学者为了达到其不可告人之目的,说什么跟褚桂亭练“定步太极气功、金丹太极养生功”,实是可笑。又闻《中华武林著名人物传》第四卷中,介绍褚桂亭1951年(实是1949年)从南京来沪后,在复兴公园、人民公园教“太极气功卫生拳”,并引用所谓气功理论要做到上下通气,还引以褚桂亭教导“命门穴中间要有先向下后向上的分气感......。”一派气功谬论。可恶的是书中借用褚师口气,将气功论调强加於褚传杨式太极拳之中,骗取学者的信诚,以此误导读者。作者在褚师解放后迁居上海部分细节中,时间、人物姓名、情节、错误多多,完全是道听途说,未经考证,就草率编入“人物传”,在武林中造成无法弥补的坏影响,希望广大学者明察。
    褚师在学生中,严格挑选有培养前途者,收为入室弟子。褚师常说:“太极拳的动作是自然的开展,它着重身体的正确姿势,拳架舒松、柔和而缓慢,血流可以畅活,呼吸可以深长,它要意识与动作合一,心身并修。它非但可以健身,并可以技击。”褚师还教导我们:“与人交手时,别怕挨人揍,就怕白挨揍。”他认为挨揍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并不是坏事,但要看清和记住对方使的什么手法,仔细琢磨破解的方法,这样才能学到东西,功夫才能不断长进。
    褚师和王子平、佟忠义等著名武术家经常在上海体育宫为观众表演。褚师表演的太极拳、刀、剑及形意、八卦等,刚柔相济,虚实分明,妙趣横生。凡见过褚师表演的人,都深感他的功夫非凡,身法有独到之处,动作轻灵快速,周身是劲。在上海体育宫初次举行的太极拳推手表演会上,年已古稀的褚师手法干净利落,放劲刚脆猛烈,深得人们的赞赏,不少行家亦从中得益匪浅。
      “文革”后褚师迁居闵行。粉碎“四人帮”时,褚师已重病在身,但时刻都关心看武术运动的发展,衷心盼望武术运动第二个春天的到来。1982年褚师逝世五周年之际,上海闵行体委和武术协会举行纪念座谈会,并成立了“桂亭内家拳术研究会”。1994年在上海市体委和上海武术馆的大力支持下,扩大成为“上海市桂亭内家拳协会”,发扬光大师门武艺,研究、整理褚师的武术理论,为中华武术的振兴作一点贡献。 ( 严承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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